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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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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

鐘菱的紅燒排骨,讓鐘大柱對她的手藝有了新的認識。

鐘大柱一直認為自己對食物沒有任何多餘的需求,隨便吃上幾口,滿足身體需求就足夠了。

可是這嶄新白瓷大碗裏的,裹著油亮赤色醬汁的排骨,卻硬生生讓他食欲大漲,多吃了一碗飯。

因為祁珩家送來了不少的調味品,鐘菱就奢侈地炒了個糖色。

那一絲甜味鎖住了排骨的鮮香,為濃墨重彩的醬汁添了至關重要的一筆。並且排骨的火候也掌握的很好,骨邊的肉早已燉的軟爛入味,一抿就掉。那骨頭卻依舊存留了鮮美,叫人恨不得嘬個幹凈。

那滴落在碗中的醬汁給米飯染上了色,那送來的米品質很好,吃起來也格外香甜。鐘菱就格外偏愛用著湯汁拌飯,除了紅燒排骨,她還炒了一個青菜,剛好可以解膩。

比起那外面賣的燒雞饅頭,這一頓飯,可是實打實的有家的味道。

鐘大柱竟久違的,對明天吃什麽產生了一點期盼來。

他開了一壇酒,喝得跌跌撞撞才回了房間。

——

第二天一早,吃的是蛋炒飯。

昨天沒吃完的米飯在井裏放了一夜,粒粒松散,用來炒飯剛剛好。

鐘菱一口氣放了三個雞蛋,這一大盆蛋炒飯金燦燦的,每一粒米上都裹著蛋液。切得細碎的青菜和胡蘿蔔點綴在其中,看起來鮮活又美味。

炒飯剛出鍋的時候,鐘大柱推門出來,他的身上帶著過夜的濃厚酒味,讓鐘菱下意識地皺了皺眉。

“還合您口味嗎?”

鐘大柱聞言擡頭看了一眼鐘菱,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。

“那您中午回來吃嗎?”

“回來,上午去田裏。”

鐘菱點點頭,迅速規劃起了午飯吃什麽。

飯桌上的一如既往的沈默,誰也沒有再多說什麽。

鐘大柱迅速的吃完後便去了田裏,而鐘菱吃得少且慢,等她慢悠悠地收拾完廚房,小棚屋也剛好傳出了動靜。

“吃飯了少爺!”

鐘菱雙手端著砂鍋,靈活的用腳尖將臨時掛上的薄紗簾掀開一條縫,迅速地閃身進了棚屋。

祁珩已經坐起了身,正睡眼惺忪的將手中的毛巾投回到臉盆裏。

“砂鍋燙,你小心啊。”

鐘菱將砂鍋一放,端起泡著毛巾的臉盆就往外走,順手還撈過了祁珩換下來的長衫。幹脆利落的像是個幹慣了活的人。

祁珩瞇著眼睛,有些困惑地望向那院子裏的纖細身影。

在他得到的情報裏,唐家二小姐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。若不是祁珩觀察了鐘菱的手指,確實沒有發現很明顯的勞動的痕跡,他真要懷疑情報出問題了。

“祁珩!我出去一趟昂,你吃完了就放著吧,我回來再收拾。”

“等等!你要去哪……”

被迫困在床上的祁珩只來得及看見一道黑影從面前閃過,他的阻攔根本沒有一點作用。待他探頭望去時,院子裏只有兩件掛在竹竿上的衣裳,在陽光下滴滴答答地淌著水。

她這麽急,是要去幹什麽?

……

鐘菱很快給出了答案。

獨自留在家中的祁珩,先是和皇帝派來的人簡單的交接了一下,又開始翻閱偽裝成詩冊的公文。

在他看到杞縣幹旱的處置事宜的時候,屋外終於傳來了動靜。

祁珩迅速收好書冊,朗聲問道:“你回來了?”

“是啊。”鐘菱背著小竹筐,一邊擦著汗,一邊闖進了小棚屋,一把端起桌上晾著的艾葉水,仰頭大口喝了起來。

這是她早上端進去的,放在祁珩夠不著的位置,現在全都歸她了。

“你這是?”

鐘菱背後的小竹筐裏,一枝粉嫩嫩的荷花正探出頭來,搭在她的肩膀上。矮上一頭的幾株蓮蓬七扭八扭地靠著竹筐。

“昨天下山的時候,瞧著村裏好像有一口塘。”鐘菱喝夠了水,豪氣地抹了一把嘴角,“早上突然想起蓮藕排骨湯的菜譜了,就去池塘邊看了一眼。”

祁珩皺著眉,有些不敢置信地盯著嬌嫩花瓣:“你摘的?”

“當然不是了。”

鐘菱轉過頭,在背簍裏隨手撈了一個飽滿的蓮蓬,順手就朝著祁珩丟了過去。

“昨天擡你下山的阿寶和根子都在塘裏撈藕,我說想買一點,他們非說送我,還折了花和蓮蓬來。”

阿寶和根子的態度,幾乎都算得上熱烈了。

鐘菱只覺得自己好像是過年串門的小孩,都沒等她客氣上幾句,阿寶直接奪過她的背簍,就開始往裏頭塞蓮藕,一邊塞還一邊問她“夠嗎”。

旁邊的幾個小夥子連聲指責阿寶粗魯,手忙腳亂地幫著清洗蓮藕,還折了荷花塞給她。

熱切到讓鐘菱感覺到一絲絲的惶恐。

她大概能猜到,村裏人對她熱情,是因為鐘大柱,或者說是因為鐘大柱赤北軍將士的這個身份。

赤北軍為何對這個村子有這樣大的影響,前世一直深居後院的鐘菱並不知曉。

雖然這種感覺很奇怪,但是鐘菱還是先動手處理起了這一筐的藕。

可能是因為品種問題,有幾節明顯看著粗壯些,鐘菱便挑出來,洗凈之後切成大塊,和排骨一起煲湯。

而明顯脆嫩些的藕,便切成薄片,用來涼拌。

鐘菱的廚藝,除了來自陳王府的書籍,府中一位韓姓師傅,也教會了她許多。

排骨蓮藕湯,便是那位韓師傅的拿手菜。

韓師傅在陳王府對鐘菱頗為關照,以至於鐘菱現在想起他,還有幾分感慨。

那彌漫在廚房的淺淡惆悵,很快被祁珩的呼喊聲驅散。

鐘菱有些不明所以,她從窗口探出頭去,只見阿寶正站在棚屋前和祁珩說話。

但是很顯然,阿寶並不知道怎麽和祁珩這樣的文化人交流,肉眼可見地扭捏。

“啊你來的正好。”鐘菱擦了把手,將剛拌好的藕片端了出去:“剛想給你們送去呢,涼拌藕片,你嘗嘗。”

涼拌藕片拯救了語無倫次的阿寶,他撚起一片,迅速地塞進嘴裏,隨即便瞪大了眼睛,連聲稱讚。

“小鐘姑娘手藝也太好了!這藕吃起來脆生生的,微微酸的可真開胃啊。”

廚子最愛別人誇他的菜,鐘菱也不例外。

“你喜歡就好,我還想給柱子他們送去呢,正好你來了給我帶帶路。”

“啊等等等等。”阿寶這才想起來正事,他將手裏的一兜幹蓮子遞給鐘菱,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。

“我娘讓我給你的,可以給鐘叔煮點蓮子羹 ,他日日喝酒,吃的又隨意,太傷身子了,也得吃點補補。”

“日日喝酒?”

“是啊,畢竟赤北軍的事情對鐘叔來說實在是傷的太深了,他經常夜裏喝的爛醉,最近幾年倒是好些了。但是郎中叔說,他本來就有舊傷,喝多了酒,又不好好吃飯,郁氣都堵在身上呢。”

提起鐘大柱,阿寶雙眼發亮,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。

“我們村子能安然無恙,也是多虧了赤北軍。大家都很感激大柱叔,只是大柱叔似乎不太樂意和大家往來,又什麽都不收,所以大家只能幹看著。還好小鐘姑娘你回來了,你手藝這麽好,一定可以照顧好大柱叔的。”

這語氣聽著,像極了是鐘大柱收的小弟,崇拜之情溢於言表。

鐘菱聽的雲裏霧裏的,她剛想開口詢問,可阿寶卻突然警惕地環顧了一圈四周。

“不行了都這個點了,我再不走,大柱叔就要回來了。”說罷便鬼鬼祟祟地轉身就要跑。

鐘菱突然就覺得手裏的那一兜蓮子燙手了起來,忙伸手去攔,“欸欸你別急著走啊,他回來了又沒事。而且他不收大家的東西,回頭看見這藕和蓮子,我是不是得挨罵啊?”

“不會的,你不一樣,大柱叔可疼你了。”阿寶忙擺手解釋,“大家都崇拜大柱叔,可他是實打實上過戰場的赤北士兵啊,是真的淬過血的,我可招架不住。”

鐘菱回想了一下鐘大柱對她的態度,他們父女之間的相處也是冷冷淡淡的,好像也並沒有受到什麽關愛。

她就這麽低頭思索了幾秒,阿寶已經一溜煙的跑沒了影。

鐘菱的心裏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問題,她若有所思的回到廚房。排骨蓮藕湯已經煮得差不多了。鐘菱撇去油後,盛了一小碗,直奔著小棚屋而去。

把小碗往祁珩手裏一塞,鐘菱開門見山道:“你給我講講赤北軍吧。”

祁珩其實並不餓,鐘菱給他準備的早餐分量是對標鐘大柱的。鐘大柱要下地勞作,可是他卻只躺著,唯一消化的活動就是看書。

可是排骨湯卻散發著醇厚的香味,不似紅燒的香味強烈,卻格外的慰貼溫暖。讓人無法招架,根本沒辦法出口拒絕。

祁珩拿起勺子,淺淺地喝了一口。鹹香之中帶著一絲清甜,恰到好處的調味讓蓮藕和排骨的香味交揉在了一起。

胃裏傳來的暖意讓祁珩長舒一口氣:“晚點再給你講吧,鐘叔就要回來了。”

鐘菱點了點頭。

“你這排骨湯…”

他這欲言又止的語氣,讓鐘菱的心裏咯噔了一下,目光嗖得就望向祁珩手裏的小碗,只覺得是自己的湯哪裏出了問題。

“你別誤會,湯很好喝。是我祖父他老人家會很喜歡味道,所以想向你求一個菜譜…”

鐘菱有些為難地皺了皺眉,“菜譜倒是簡單,告訴你也無妨,只是煲湯的火候和調味可能沒辦法做到一模一樣。”

她曾經和韓師傅用同一批食材燉排骨湯,明明是同樣的食材,可湯的味道卻有很明顯的不一樣。

也就是那時起,鐘菱才意識到自己在調味和搭配食材這方面,有著卓然的天賦和屬於她自己的獨一無二的理解。

“這樣吧!”鐘菱也並沒有為難太久,她坦誠道:“等我的食肆在京城裏開起來了,你祖父想喝湯就方便極了。”

話題突然跳轉到了祁珩從未設想過的方向。

“你要開食肆?”

鐘菱理所當然道:“我這麽好的手藝,不讓大家都嘗嘗,豈不是可惜了。”

這話說得張狂,可仔細想想倒也沒什麽問題。在鐘菱充滿期待的熾熱目光下,祁珩被迫點頭表示讚同。

“那你準備什麽時候去京城開店啊?”

鐘菱思索了一下,菜譜都是現成的,鐵匠鋪的師傅也承諾這兩天就會把廚具送過來。

於是她給了一個極為保守的答覆:“就這幾天吧。”

作為一個嚴謹的朝廷命官,且長期任職於天子身側,祁珩早已遠離了遠離“差不多”“左右”這些含糊的詞匯。

“這幾天”,可以是今天或者明天,也可能是遙遠未來根本不存在的一個日期。

可祁珩根本沒想到,鐘菱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實踐派——等到他午覺睡醒的時候。鐘菱已經在院子裏擺弄著她的新廚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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